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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黛搬出去了,史湘云便依旧住在碧纱橱,晚上梳洗的时候,贾宝凑过来道,“怎么好端端的要同宝姐姐一起住,咱们两个晚上说说话不好吗。”
史湘云坐在妆台前,已经散了头发,穿着里衣,外头披着件半新的袄子,冷笑道,“哪里敢同二哥哥说话,我就是个丫鬟的命,哪里敢同你说话呢,是万万不敢的。”
“这是哪个得罪你了,云妹妹这样大的火气。”
贾宝赔笑道,史湘云仍是不开脸。颜如躲在他头发里想,要是住在这里的是林黛就好了,史湘云一个凡夫俗子,半点好处也没有,便暗暗在宝耳边道,“昨儿的紫钗记才说到一半,今天正要说那霍小遇到黄衫客呢。”
贾宝听她这样说,确实被勾起了兴趣,昨日颜如正说到,李益和霍小灞桥伤别,不知道她口中黄衫客又是何人,当时便有些敷衍的对史湘云道,“好端端的又说这个做什么,哪个又惹你了,云妹妹好好歇着,明儿大家再好好玩一场。”
不一会儿外头袭人就服侍了宝睡下灭了灯,史湘云更是认定他眼中只有黛,特特给自己难堪,一夜难眠,待得天快亮才勉强入睡,次日脸上就带出来一些。
贾宝晚上听了颜如讲李益与那霍小如何分别,李益如何被当朝权贵软禁逼迫,黄衫客竟是四王爷所扮,又是如何帮着两个有情人终成眷属,心里激荡,也是没有睡好。
这也是颜如一点痴性,譬如讲西厢记,她并不提最早莺莺记中崔莺莺惨遭抛弃,譬如紫钗记,她也不提唐传奇中霍小最后也是不得善终,有诗云,“何如嫁与黄衫客,白马芳郊共踏春”。
她明明博览群书,书中所化,却只见得那一点才子佳人,缠绵悱恻来说与贾宝听。
贾母并不知道这些事,只看贾宝同史湘云两个神色都怏怏的,以为他们昨夜里头又闹别扭了,神色便淡淡的,“你虽同薛大姑娘好,可她家里到底还住着她哥哥,你一个姑娘家的,遇上了可怎么好。你若想找人说话,同你林姐姐住也是好的,她屋里宽敞,又在我院里,也便利,不用走这些个路。”
史湘云笑道,“老祖宗这里就很好了,不敢叨扰林姐姐,我夜里睡觉不老实,省的吵着林姐姐。”
“那就好,怕你住的不自在呢。”
贾母道,又去问贾宝,“给你家太太请过安没有?快些去罢,今儿就不用陪我吃饭了,我有你云妹妹呢。”
贾宝忙称是,去了王夫人房里,不想王夫人正在理事,他便站在廊下回味昨日的紫钗记,恰好金钏捧着锦盒过来,后头跟着妹妹钏,也是捧着一个锦盒,他笑着拦她道,“什么好东西,你们姐妹这样小心的捧着?”
“太太特意让我找出来的首饰。”
金钏瞧着宝笑,后头钏道,“太太还等着咱们送东西呢,二爷既有话同姐姐说,那便我送进去罢。”
金钏却道,“太太这会儿同周妈妈说话呢,哪里有功夫瞧这些,略等一等,我和你一起进去。”
贾宝去开金钏手里的锦盒,里头是一对镶了红宝石的金镯子,又去开钏手里的,却是一对上好的羊脂白镯,他笑道,“这倒是有意思,金钏捧金钏,钏捧钏。太太让你们找这些做什么。”
“或是赏人或是送人的,许是太太瞧着厌烦,砸了听响也未可知。”
金钏仍是笑,“你今天怎么不吃胭脂了?”
“难不成你今天抹了?”
贾宝说着就要凑上去。
“哪里敢抹,不过擦了些无色的口脂防裂,天寒地冻的嘴上老是起皮。”
“上回就说你是唇不点而朱,只是我倒是头一回见无色的口脂,你让我尝尝?”
贾宝说着就凑上去在金钏嘴上舔了一口,笑道,“这口脂虽是无色,可倒也甜得很,难不成你加了蜜不成?”
金钏道,“哪里来的蜜,我又不会做胭脂。”
“下回我再送胭脂,多添些蜜糖试试,只是我怕不等我来吃,你便自己都舔完了。”
贾宝说着又要往金钏嘴上凑,金钏忙笑着往后躲,贾宝一扑想将她抱住,不想金钏背后的钏一时退让不及,竟被撞到在地,锦盒里一对白镯正砸在地上,裂成两半,原是黄金有价无价,这一下真是实实在在的无价了。
钏登时吓得脸色发白,贾宝却是不以为然道,“不过一对手镯,太太向来慈悲,还为着这个罚你不成。”
金钏明知是自己撞了钏,却道,“你也太不小心了,还好没让你一起送进去,不然连着这金镯子也砸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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